2023-05-04 天富资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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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时候,常把老屋残留的《点石斋画报》,当小人书解闷,读得似懂非懂。直到做上学问,方知近代新闻传播和人文历史,好像都绕不开这部晚清画刊,甚至医学人文研究者,也热衷发掘其中的旧闻。尊闻阁主人深感“同治初上海始有华字新闻纸,厥后申报继之……日售万纸,尤不暇给,而画独阙如”,于是裁剪出了好些奇闻轶事。就此而言,书中凡涉及医学与科学者,有必要做信息的可靠性辨识与求证。
以1884年创刊号为例,共刊出八幅绘画新闻,其中《割肝疗父》篇,竟将人体肝脏的解剖位置,从腹腔右侧挪到左边,实属贻笑大方。虽有出版者坚称采用泰西绘画求实记事在先,不幸首发伊始,便出现与新知脱轨的失误,可见吴友如等一班新派文人,只顾道听途说,科学常识与认知水准,均与愿违。
“点石斋”这尊乌龙放飞二十多年后,麦卡尼博士(J.H.McCartney MD.)通过上海编辑出版的英文医学期刊,发表以 “割肝救母”为主题的论文,抨击一重庆儿媳欲自行割肝给患病的婆婆食用的骇人行为,对社会陋习与医学误解旁敲侧击。
相对文明常识的传播普及,思想概念的改观,显然更加缓慢。晚清社会妖魔化现代医学的说辞,仍有极大市场,内陆地区更甚。传统士绅理解科学的能力滞后,常将其与神怪作法混为一谈。以教书为业的温州文人张(字震轩,1860-1942),在其1909年正月二十六的日记中,点评基督教循道会主办的定理医院(1897年创立,1906年改名白累德医院)包莅茂(W.E.PlummerMD)医生的临床治疗,可以视作典型案例——天富娱乐平台登录
李君萼甫来谈,云前日有吃鸦片烟者四人,上郡请外国包医生诊治,医士谓三人可以用药戒断,唯一人则因病食烟,其脏腑受毒不浅,必须解剖。初犹为难,经包医士许以保险始允。即引此人入内室,用药膏贴其额,人即晕去入死。乃剥去衣服,先用药水抹其腹皮,出利刃剖开胸腹,将肝肺脏腑一概取出洗涤,肺肝为烟汁所熏已成墨色,肝内有肉球一快,即割下弃去。然后将肝脏等一一纳入腹中位置完密,始用线纫合腹皮,再用药水抹上,命人抬此人出外,始将药膏揭去,而其人已蹶然醒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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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仅将张记事,视作茶余笑谈,恐怕坐失观察晚清文人知识结构,了解时人应对先进技术的机会。与《点石斋画报》热衷报道医界奇闻类似,新旧时代交替之际,汉语叙事延续千年传统,无视概念定义、数字理性等实证探索的技术要素,言论主观轻狂,敬畏不足,嬉笑有余。
更要命的是,华字新闻纸追逐吸睛,尚未建立职业化的传播伦理规范。随意裁选素材,不仅闹出常识瑕疵,更易流露旧习恶俗。1892年, “剖腹出儿”轰动一时,各大媒体竞相报道,但产妇不久便死于非命的后续内容,却被《点石斋画报》掐尾。半拉子的急救故事,当然不符合医学案例的样本要求。1896年的案例报道则更加轻慢,画报标题明显缺乏对生命的基本敬畏,与现代医学的人文内涵直接违背。如果后学不加辨别地引用此类文字信息,则根本无法形成可资重复验证的实证依据,也就没有医学与史学价值。扫描《点石斋画报》中的医事瑕疵,有助反观和透视医学常识在华的普及过程,重构由西医东渐延伸的形而上意义,例如关注生命和女性解放等启蒙观念,以及医学思想对晚清中国的推动。天富娱乐平台登录
科学叙事与文学描述自成体系,一旦跨越医学与人文的学术边界,超越两厢结合的奇点,便驰入新天地。还是那位救活割肝患者的麦卡尼医生,曾在重庆创造过清除几十公斤重卵巢囊肿的医学奇迹,还成功实施真正意义上的中国最早剖宫产术,母子安全健康,有照片,有病案,有人证,有论文。整理这批晚清医学文献,无疑从思想史的层面,拓展了医学发展的标杆性内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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