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5-04 天富资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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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白羽同志已经仙逝十五年了。但是,他的音容笑貌仍然经常浮现在我的面前,难以忘却。他曾经是老革命干部,文学界的高级领导,文坛上的巨匠,著作等身,德高望重,影响深远。而我这个从工业战线转战过来的业余作者却有幸和他在《人民文学》主编的岗位上共事十五年,这对于我平凡的人生来说,是非常有意义的一页。每当回忆起与他和谐共处的时日,仍然有一种难得的幸遇感。特别是在不久前纪念《人民文学》杂志创刊七十周年的喜庆时刻,使我更加怀念与他难得的因缘际会。
二十世纪五十年代,我从天津大学机械系毕业,分配到遥远的边疆一个新建的重型机器厂从事技术工作。火热宏大的生产建设场景,激发了我的文学创作热情,从而拿起幼稚的笔,开始描绘广大建设者战天斗地的情景。日积月累,我在业余创作上有了一些成绩,受到文艺界和省委领导的注意,将我从那个边陲大工厂的工程师岗位,调入黑龙江省文联,从事专业创作。后来,又因为工作需要,我被选任为省作协的领导。在新的岗位还没有完全适应,又在一个特殊的情况下,奉命调来北京(是中宣部知会中组部下的调令)。抵京后,中宣部和作协有关领导和我谈话,要我出任《人民文学》杂志主编。一开始,我感到非常意外,觉得这副担子太重,生怕挑不起来,要求另外物色更合适的人选。但领导却说,此事已经中宣部决定,不能变动,但考虑到当时的具体情况,已商请作协的老领导刘白羽同志出山,共同主持《人民文学》的工作。于是,我这才定下心神,表示服从组织决定。需要说明的是,当年的《人民文学》是备受中央领导和各方重视的“文学国刊”。比如,创刊时毛泽东主席亲笔题写了“希望更多的好作品出世”的期望,由文学泰斗茅盾先生出任主编,后来担任此职的也均系鼎鼎大名的文学大家;即使在“文革”后期那样特殊的历史时期,当《人民文学》酝酿复刊时,刚刚复出的邓小平同志还亲自过问编辑部的人选;后来随着时序和政局的诸多变化,文坛上云翻雨覆,但中央领导和有关方面对《人民文学》的重视,依然如昔。所以我在接受这个重要使命时,才会这样怯阵;但得知有刘白羽同志助力,我便有了一种“大树下面好乘凉”的感觉。天富娱乐登录
关于刘白羽同志,我早已闻知他的大名。在中学读书时,便在语文课本上学习过他的作品,如小说《火光在前》《无敌三勇士》、散文《长江三日》等名篇。当时老师便对作者做了赞扬性的介绍,我那颗少年的心,即对他怀有仰慕之情。此后我虽然因报考工业大学,毕业后进入工业战线,但对文学的热情不减,持续地进行业余创作,因而便与文学界结下了不解之缘,于是,对文坛发生的种种事件,也略知一二。但是,对于在文坛身居高位的刘白羽,由于我生活在边塞僻壤,文坛上乃无名小卒,根本无缘和他结识。未承想,在一九五八年那个难忘的春天,我却意外地和他见面并相识了。天富娱乐登录
那时,我刚刚从天津大学机械系毕业,分配在北大荒一个新建的工厂——富拉尔基重型机器厂做技术员。富拉尔基原是“北满草原”嫩江边上的一个小渔村,荒烟漫地,杂草丛生,野狼出没,狡兔奔逐,地图上找不到名字,人迹罕至,只是在黑夜间偶见过去流放者骨骸的磷光在悠悠闪烁。是人民解放的炮声,惊醒了它沉睡千年的梦境,新中国诞生的红旗,改变了它孤寂的命运,使它在嫩江拐弯的地方,闪耀出一种特殊的光芒,从而引起了中南海的瞩目。于是,党中央发出了命令:就在这个不毛之地,建设一座现代化的重型机器厂。随之,从四面八方聚集几万名建设大军,进行了改天换地的战斗。在那火红的岁月,富拉尔基成为火红的工地。打桩机举起万钧巨拳,把长长的钢桩揳入地心深处;脚手架如长白山的森林,密密麻麻地布满原野;高炉的铁光、平炉的钢光、电焊的火光,映照着北大荒的原野,到处车水马龙,人流如潮——那是多么壮观的场景啊!就因为被现实中宏大的建设图景所感染,蓄于内心的创作灵感受到激发,我拿起了年轻的笔,描绘我切身的感受。由于我的刻苦和努力,虽初露头角,却收获颇丰,当时当地的报刊上频频出现我的名字。甚至天津、上海和广州的报刊,也发表了我的文章。于是,我在当地也便小有名气,在文化部门也挂上了号。那个时期,由于富拉尔基的日新月异、红红火火,是全国重点建设地区,因而吸引了全国的作家和艺术家前来体验生活。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的领导刘白羽同志是其中之一,他也是在火热生活的召唤下,在寒冷的冬季来到富拉尔基的。他不畏天寒地冻,走访车间和工地,会见工人师傅和技术人员,和他们促膝谈心,甚至攀上脚手架,抵近高炉旁,对工人嘘寒问暖,表达敬意。短短数日,他竟走遍了偌大的厂区。火红的战斗生活场景,激发了他炽热的灵感,很快便在临时住地伏案创作出一篇优美的散文——《从富拉尔基到齐齐哈尔》,发表在当时的《人民日报》上。文章真实地描绘了边城在极短时间内所发生的天翻地覆的变化,热情地赞颂了建设者们战天斗地的英雄气概和创业精神。文章不胫而走,人们争相传阅。我们这些年轻人,立即被作家那滚烫的文字深深激励,同时,也大大增强了我们建设边疆的荣誉感和自豪感。但令我非常遗憾的是,当时未能也没有机会当面向他请教。那时,我是多么仰慕他呀!天富娱乐登录
就在这篇文章发表不久后,我出人意料地接到了齐齐哈尔市委的通知(当时,富拉尔基是齐齐哈尔的一个区),要我去市里参加欢迎刘白羽同志的座谈会。我当时感到激动而幸运,自是如约赴会。走进会场,方知与会者都是市里的专业创作人员和部分业余作者,富拉尔基仅我一人。我面孔生疏,在人们的注视下不知所措,便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了下来。好在大家都在注目那位大作家,我这才松了一口气。天富娱乐登录
会议严肃而隆重。人们聆听了刘白羽同志关于文学创作的报告后,领导倡议大家和他一起进行座谈。与会者争先恐后与大作家对话,白羽同志有问必答,生动而严谨,耐人寻味。我因为人地生疏,只是认真倾听,未敢发言。但在座谈进入尾声时,市委书记突然直接点了我的名字,他专意介绍了我这个来自富拉尔基重型机器厂的业余作者,同时表扬了我近来创作上的一些成绩。刘白羽同志听后显得很高兴,特别离开座位走过来和我紧紧地握了手,同时勉励我要特别珍惜现在火热的生活岗位,写出具有时代气息的好作品。为表示出对战斗在生产第一线的业余作者的厚爱,会后他还专意走过来和我握手告别。
他那高大的身影、肃穆的面孔、洪亮的语音、热情的勉励,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让我久久难以忘却。天富娱乐登录
受到刘白羽同志的殷切鼓励之后,我在业余创作上更加努力和认真了。工厂沸腾的生活场景,使如泉的激情,涌上了我的笔端,所有的业余时间,我都用在了创作上。在“文革”到来之前,我发表了五十余万字的作品,其中还有那部引起文坛关注的长篇小说《钢铁巨人》。“文革”中,虽然也受到冲击,饱受磨难,可是对文学仍然痴心不改,在冬去春来后,我又拿起那支幼稚的拙笔,继续笔耕不已。
由于有了比较宽松的创作氛围,有了改革开放的巨大变化,我的创作收获颇丰,频频出书、获奖,从而引起了文坛的瞩目和领导的重视。到了一九八三年,因为工作需要,省委调我到黑龙江省文联工作,这时,我才不得不告别二十六年富拉尔基工厂技术人员生涯,由工程师变为专业作家,实现了我少年时代的梦想。此后不久,我被选任为省文联副主席,进而又成为省作家协会主席,被友人戏称为“文坛的一方诸侯”。
生活的安排经常是出人意料的。想不到经过三十多年岁月的沧桑,在一九九○年年初,我竟然奉调来京,和刘白羽同志一起到《人民文学》的岗位上任职。这是生活的巧合,也是我的幸遇。
在中宣部正式任命刘白羽同志和我出任《人民文学》主编后,时任中国作协党组书记的马烽同志亲自陪同我去白羽同志的住所见面。马烽同志首先简单地向他介绍了我。看样子,白羽同志多少知道些我的情况,亲切地说:“从遥远的北方来的,而且来自基层,我表示欢迎!”天富娱乐登录
谈话很快进入正题:新主编上任后如何着手工作?马烽同志首先明确:“白羽同志年事已高,不能太劳累,编辑部的具体工作您不要过问,由树臻去做,重大的事情您来把关掌舵。”白羽同志笑着说:“尽管大胆工作好了!我全力支持你!”同时又说,“你在基层工作多年,懂得民间疾苦,知道劳动人民需要的是什么样的文学,这是你的优势;党培养了你,你对党有深厚的感情,这是你做好工作的基础。我相信你会把工作干好的!”谈话的气氛很融洽,我不由说起了一九五八年的那次见面的情景和他对我的勉励,他听了格外高兴,笑着说:“看来我们是有缘了。”马烽同志不禁连声称好。
谈到今后如何办好《人民文学》时,他胸有成竹地说:“《人民文学》一定是人民的文学,不是哪一家、哪一派的刊物,更不是某个小圈子的杂志。因此,一定要团结全国各族、各方面各种风格、各种流派的老中青作家,艺术上要博采众纳、兼容并蓄,成为展现中国文学最高水平的窗口。”马烽同志深表赞同,连声说:“对,对,应该是这样!作协党组也是这个意见。”最后,白羽同志又形象地比喻:“我们发表的作品是主旋律下的星光灿烂。”这与后来中央所提出的“弘扬主旋律、提倡多样化”的方针一脉相承。天富娱乐登录
一九九○年三月八日,马烽同志亲自送刘白羽同志和我去人民文学杂志社赴任。在和杂志社全体同志见面后,白羽同志做了重要讲话。他全面阐述了《人民文学》的办刊方针和方向,以及编辑们应该遵循的工作原则和方法,充分显示了他一贯热情严肃的大家风范。他的这次讲话,形成了我们上任后第一期的编辑部文章:《九十年代的召唤》。文章热切地向作家们呼吁:“我们的文学反映我国神采飞扬、雄奇瑰丽的现实生活和历史进程,给人以美感、以智慧、以圣洁、以崇高,这对于净化人的心灵,实在太重要了。人民需要、时代需要、作家自己也需要这样的文学。因为只有创作出无愧于我们时代的人民的文学,才证明自己是无愧于这个时代的作家,事实上,只有这样,作家方能思如泉涌、心若钟鸣地创作出堪称主旋律的社会主义文学。”文章热情地欢呼:“大潮已经汹涌而下,何不中流击水,破浪直前?九十年代的钟声已经敲响,每一个作家怎能不奋然前行,一展自己的才华?”文章最后说:“一九九○年是九十年代的春天,惊雷动地,激浪滔天,万物葱俊,生意盎然,让我们响应九十年代的召唤,齐心协力创造九十年代的未来吧!让文坛上涌现出更多新的闯将、猛士和嘉林茂卉!”实际上是他在向作家呼唤:在这个伟大的历史时期,投身到祖国四化建设大业和改革开放的洪流中去,与时代同步,与人民同心,与祖国共命运,创作出彪炳千秋的佳作!天富娱乐登录
此后,我便成了白羽同志家里的“常客”,经常向他请示、汇报工作,遇到棘手的难题,直接向他请教。他虽然身体不大好,但总是亲切热情地接待我,不厌其烦地给我以支持和帮助,不仅指导我的工作,而且关心我的家庭生活。他一再谆谆告诫我:办好《人民文学》是一项重要而光荣的事业,为此牺牲自己的一些创作时间,作品减少一点儿,这个“牺牲”,值得!当我的爱人调到北京后,白羽同志竟然亲自在北京饭店请她和我吃烤鸭,让他的老伴王崎同志作陪。在饭桌上他对我爱人恳切地说:“你以后要多支持树臻的工作,他肩上的担子很重!”他再一次阐述了《人民文学》在中国文学中举足轻重的地位和作用。他的态度和语言,亲切而又严肃,令我爱人感动不已。回到住宿处她向我说:“他真是一位热情诚恳、责任心很强的老领导、老党员。”
我完全听从和接受了白羽同志的剀切嘱咐,全力投入到编辑工作中去,心无旁骛,连正在撰写的长篇小说也停了下来。天富娱乐登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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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在我就任之后,工作并不是一帆风顺的。在漫长的十五年主编岗位上,几经风雨,几经波折,酸甜苦辣,五味杂陈,由于有组织的信任和同事们的共同努力,特别是白羽同志的言传身教、鼎力支持,使我能够很好地完成了应尽的职责,《人民文学》在中国的文坛上,仍和过去一样,焕发着绚丽的光彩。
因此,我把和刘白羽同志的这份缘分一直铭刻在心,把他当作尊敬的师友。今年,是他去世十五周年,恰是我们一同赴任《人民文学》主编三十周年,我写了这篇短文,作为一瓣心香献给他的在天之灵,以表我对他的感激与怀念。
(转载自《人民文学》2020年0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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